按照出土與《史記》對證,嶺南除了接受中原文化,也有干戈交往。
中原禮制文化進入嶺南是在戰國中晚期,廣東西部的羅定背夫山、南門垌墓出土的青銅器,羅定市博物館副研究員陳大遠認為,是禮制文化進入嶺南的重要物證。
禮,本義是敬神,後來成為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貴族等級制度的社會規範和道德規範。祭禮起源於玉器時代,到了夏、商、周,青銅禮器大量使用,禮制文化發展至高級階段。考古上看,嶺南的原始社會雖有祭祀,但未形成「禮制」。
廣東羅定市博物館副研究員陳大遠
嶺南青銅器出現距今只有二千多年,但是它出現是因為環境驅使。隨著社會生産力提高,必然産生因掠奪和佔有土地資源矛盾而引發戰爭,部落也會為了衝突中獲得優勢,以先進的青銅兵器武裝自己。然而,嶺南青銅器的特徵與中原地區同時代青銅器有極高相似性,説明先秦青銅時代的禮制文化的統一性較強,影響力較大,嶺南青銅器的産生,便成為先秦青銅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。陳大遠認為,從羅定出土的青銅器證明到,隨著嶺南青銅器的出現,中原禮制文化開始進入嶺南。
嶺南出土的青銅器,大量都屬於戰國中晚期,即嶺南原始部族聯盟與秦國軍隊作戰時期。小型墓葬集中於當時秦軍與嶺南部族發生戰鬥的前沿,大墓僅有三座,當中包括1983年發現的羅定背夫山墓,是經過考古隊發掘出土的,有青銅器98件,加上玉器、陶瓷和石器共116件,出土器物幾乎都與禮制文化有關。
當年挖掘現場
背夫山戰國墓葬為長方形土坑墓,按整個墓隨葬品的排列及埋葬時舉行的祭祀形式等,都能説明嶺南越人已接受華夏禮制文化。戰國時期,中原「禮崩樂壞」,但禮制對嶺南影響力仍存。中原地區兩周時貴族宗廟祭祀和貴族宴享都離不開奏樂,所以用作貴族墓的青銅隨葬品少不了樂器。編鐘是主要樂器,而嶺南羅定南門垌墓就出土編鐘6件。
方國征伐需要大量祭器和更多數量兵器,羅定背夫山戰國墓中出土的大量青銅兵器,除了用於戰爭,同樣還具有禮制文化因素,當中劍身過短的「刺心劍」,是貴族隨身佩帶的自衛格鬥兵器,另外劍配有玉首,劍鞘上漆以彩繪,外用絲綢包裹,顯示墓主人身份地位非同一般。
出土的「嶺南神器-人首柱」
出土的「嶺南神器-人首柱」
中原禮制文化進入嶺南,嶺南部族受影響,但也不是全盤接受,他們仍保留有不少越族民俗,其中最重要的是「嶺南神器-人首柱」,是與當地巫術有關的法器或禮器,在背夫山墓也有出土。這類人首柱形器平時作象徵權杖之物,死後則作為殯葬祭器。它不僅反映古越族人生活習俗,同時還被賦予原始宗教的某種神秘觀念。
背夫山墓出土禮器規格較高,不少是嶺南僅見或者罕見,而且出現有戈一類秦國軍隊將士使用的兵器,陳大遠指,這可是越人與秦軍作戰的戰利品。
秦兵馬俑士
據西漢《淮南子·人間訓》記載,秦軍第一次攻打嶺南是在公元前222年:「秦發卒五十萬,為五軍。」這一仗秦軍主將是屠睢、史祿、任囂、趙佗等,打了三年打敗西甌部族,殺死部族君長譯吁宋,佔領番禺,設南海郡。
《淮南子·人間訓》記載秦攻百越之戰
然而據西漢《史記》載「粵人之俗,好相攻擊」,嶺南原部族本已有武器和軍隊。他們被秦軍打敗,退入叢林深處,與秦軍打持久游擊,嶺南大片土地仍為當地部族控制。《淮南子》進一步記載公元前217年至214年,又發生三年戰爭,西江以南地區部族「相置桀駿為將」,互相推舉傑出方國酋長為盟主,盟主率領結盟越人與秦軍對戰,利用伏擊、奇襲,近身或近接戰等,使得秦軍「三年不解甲弛弩,使監祿無以轉響。」據載越人利用夜襲大破秦軍,殺死秦尉屠睢。
影視中的秦國軍隊
事實上,不同戰爭形式對兵器種類要求有一定區别,尤其兵器種類的比例組合或使用方法,應與主要戰爭形式的發展變化而相適應。羅定南門垌和背夫山墓中出土的青銅兵器,主要以矛和箭鏃的組合,最能反映以上所說的史前嶺南戰爭。由於矛在叢林中作戰隱蔽性強,是當時游擊戰中殺傷力最強武器。
另外,於背夫山墓出土青銅箭鏃52支,捆扎兩個箭箙内,可見箭鏃也是當地部族主要兵器。陳大遠亦指出,漢字「夷」是由一人和弓組成,所以古稱善於使用弓箭的民部族為夷族。箭鏃作為兵器使用量大,也是消耗品,所以鑄造時應要求工藝簡單。不過,背夫山墓出土的箭鏃多樣、複雜而略帶藝術性,説明戰爭的多樣與複雜性。背夫山墓主人,作為嶺南部落聯盟首領,也使用周邊各個部落提供的箭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