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到廣州,人生地不熟,黃飛鴻找了一家當鋪暫時住下,夜裡就有一夥強盜闖進來要劫錢。黃飛鴻赤手空拳,打跑了十幾個強盜,在廣州聲名鵲起,“少年英雄獨鬥惡霸”的佳話傳了出來。
黃飛鴻賣藝的地方是廣州第七甫,這一帶多是銅鐵匠鋪,打鐵煉銅的工人很多,他們生活清苦,每天靠力氣吃飯。
黃飛鴻這樣的武者是他們最喜愛的,所以黃飛鴻第一天表演就被圍滿了觀賞的工人。日子久了,黃飛鴻也逐漸與工人們混熟,經常在他們休息的時候教習一些比較基礎的拳法腿法。
幾個月之後,有工人提議,讓黃飛鴻開一家武館,他們一定會去捧場。黃飛鴻也猶豫了起來,開武館有利有弊,如何權衡。
當時的廣州,洋人橫行猖獗,百姓們有不少都只能被欺壓凌辱,日子十分艱苦。學學武術,好有防身之力,倒也不失為一種辦法。所以廣州有不少武館,生意也不錯。
但是開武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,黃飛鴻孑然一身,支撐偌大一個武館必定分身乏術。但是工人們十分希望黃飛鴻能夠下定決心,他們甚至給黃飛鴻湊了一筆錢來支援他。
黃飛鴻感念恩情,也決定開武館,傳武術。在工人們的幫助下,武館很快張羅起來,起初規模很小,黃飛鴻一人既是武師,又是掌門。前來學習武術的人以認識的工人為多,也有一些聽聞過黃飛鴻事蹟的人,懷著好奇心前來練武。
當時也有不少其他的武館,武師們雖然武藝不凡,但總是恃才倨傲,看不起人。其中一位武館掌門李澄波,對黃飛鴻的意見很大,認為他只是一個毛頭小子,如何有本事教人武術,甚至上門踢館。
但是黃飛鴻幾十個回合,就把李澄波打得落花流水。自此,廣州武館界再沒人敢對黃飛鴻說三道四,而是把這個年輕人真正當成一個大師看待。
黃飛鴻教武術,每天都會告誡徒弟,習武者修身養性,不要好爭鬥狠;要有濟世武德,萬不可用武術來作惡;更要報效國家,兼濟天下,不能只求一隅偏安。這三點,與儒家的修齊治平十分相像。
黃飛鴻在廣州開了四年的武館,教授了不少有所成就的徒弟,其中林世榮是成就最高的一位。林世榮從黃飛鴻的武館走出之後,又開了三家武館,教授的弟子過萬人。
四年之後,黃飛鴻把武館託付給徒弟,又去了香港闖蕩。在香港生活了兩年之後,收到了黃麒英的書信,希望他能早日歸家,娶妻成親。
黃飛鴻回家以後,經父親介紹娶了一位妻子,可是兩個月之後妻子就因病去世。黃飛鴻年紀輕輕,就成了鰥夫,中年喪妻的她心中也是鬱鬱不平。
所幸不久之後,廣州水師希望聘請黃飛鴻為武術總教練。黃麒英早就有讓兒子踏足仕途的意思,且黃飛鴻一直報國無門,如今有了機會,就趕忙收拾東西出發了。
廣州水師成立於1664年,是清朝最早的近代化海軍艦隊之一。黃飛鴻抵達之後,立即制訂規定,準備操練士兵,以圖強軍強國之志。
黃飛鴻為了操練水軍殫精竭慮,把自己的畢生絕學都傾囊相授。每日白天教練士兵,晚上回去還要反思、計劃,十分疲憊。
原以為如此一來,水師的實力會有所提高,但是黃飛鴻當了數年教練,發現士兵們沒有一點長進。黃飛鴻百思不得其解,於是調查原因,可越是深入,他就越失望。
水師內部腐敗不堪,士兵每日操練只為應付差事,毫無鬥志;軍官貪圖餉銀,驕奢淫逸,沒有擔當。黃飛鴻有心無力,只能苦苦維持。
1886年,黃麒英因病去世,黃飛鴻悲痛萬分,再加上原本賞識他的記名總督吳全美也意外去世,心中已經沒有了鬥志,於是辭官回家。
黃飛鴻身上,有父親的兩個傳承。其一是武術,其二便是醫術。黃麒英十分擅長治療跌打損傷,這方面黃飛鴻也學了九成九。
數年水師教練碌碌無為,黃飛鴻對武術有些絕望,於是寄希望於醫術,希望開醫館,遍濟世人。
廣州仁安街,黃飛鴻的醫館即將開業,正缺一個響亮的名字。一日,黃飛鴻想起自己曾經有一個弟子名字叫伍銓萃,是位文人,後來中了進士,書法頗為精湛,曾經送給自己一副對聯。
這幅對聯寫道“寶劍騰霄漢,芝花遍上林”,於是取“寶芝林”為名。
後來有一日,黃飛鴻的好友重民前來拜訪,希望能夠一觀伍銓萃的對聯,黃飛鴻就拿了出來。誰知伍銓萃一看“芝花遍上林”,臉色頓時大變,拿起桌上的墨水潑在這半邊對聯上。
黃飛鴻阻攔不及,眼睜睜看著大好白紙黑字,變成了一團墨跡。重民解釋道:芝花遍上林這句實在不妥,“芝花”寓意人才,“上林”寓意皇家,這句詩就是說天下英才都要給皇帝服務,如今清廷昏庸,如果把這幅對聯掛出去,恐怕要遭人唾棄。
重民提筆鋪紙,重新寫了一副“寶劍出鞘,芝草成林”的對聯送給黃飛鴻,自此“寶芝林”正式成立。
黃飛鴻開醫館,求的是懸壺濟世,治病救人。不論身份,將軍也好,平民也罷,不管錢多錢少,能幫就幫,能治就治。
黃飛鴻行醫不求賺錢,也不願藏私。他曾經親自把一些治療跌打的浸泡方法、夏日清熱去火的涼茶配方無償公佈出來,這對那些窮苦百姓來說,無疑是十分有用的。
閑暇之餘,黃飛鴻還酷愛舞獅,他把一些即將失傳的舞獅技藝挖掘出來整理成冊,很好地保護了這一傳統民族藝術。黃飛鴻也親自編排過一些舞獅套路,融合進了自己的武術之後,舞獅的難度更高,觀賞性也更強。
一日,黃飛鴻正在街頭舞獅,忽然一名年輕女子走上臺,上來就給了黃飛鴻一巴掌。黃飛鴻十分吃驚,但也沒有生氣,急忙詢問原因。
這女子呵斥道:什麼黃師傅黃飛鴻,表演如此不堪!把鞋子都飛到我臉上了,如果今天你表演的是刀子,我還有命在?
黃飛鴻低頭一看,自己的一隻鞋子竟然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,原來是表演中飛出去,砸到了這名女子。於是黃飛鴻說道:姑娘教訓的是,今天的確是我的不對,這一掌我應當受!
回去以後,黃飛鴻想起那女子對她絲毫不懼,怒斥之間別有一番風情,讓他十分喜愛。於是他主動託人找到這女子,並登門求親。
這女子正是莫桂蘭,當時她才19歲,黃飛鴻已經50多歲了。但是莫桂蘭也非常仰慕黃飛鴻,兩人就這樣成了夫妻。
雖然曾經有過驚鴻一瞥,但是夫妻兩人沒有什麼感情基礎,所以成了夫妻之後,也有師徒的感覺。黃飛鴻經常傳授莫桂蘭一些基本的武術套路,比如十字梅花劍之類的小巧武術。
黃飛鴻有一個兒子叫黃漢森,小時候肥肥胖胖,非常受黃飛鴻的喜愛。黃飛鴻把自己的真傳武術全部傳給了黃漢森,希望他將來繼承自己的衣缽。
但是1919年,黃漢森在做保衛的時候,有一位同事鬼眼樑得知了他是黃飛鴻的兒子,就提出切磋一下。沒想到三兩下就被黃漢森制服,因此懷恨在心。
中秋佳節,鬼眼樑故意把黃漢森灌醉,然後開槍打死了黃漢森。事後,鬼眼樑為了逃避責任,還說是黃漢森要開槍殺他,出於自救才不得已打死了黃漢森。
黃飛鴻後來得知兒子是因為施展了武術才被鬼眼樑打死,傷心不已。老年喪子乃是人生大悲,黃飛鴻遂發誓不再教授兒女武藝,自己也專心醫術,不問武術。
日子一天天地過下去,黃飛鴻漸漸老了。莫桂蘭照顧黃飛鴻,十分盡心儘力,絲毫沒有因為他的年紀而嫌棄,原本兩人以為可以這樣一直過到自然老去,但意外還是發生了。
1924年8月,廣州國民政府為鎮壓商團的暴亂,發動大批軍兵對商界進行破壞。黃飛鴻的寶芝林也被牽連進去,偌大一個醫館被一把火燒成灰燼。
黃飛鴻苦心經營近40年的醫館蕩然無存,他的心也隨之付之一炬。失去了寶芝林,黃飛鴻一下子臥床不起。
武術、醫術是父親黃麒英傳給他的,也是他最堅實的兩根支柱。武術早已坍塌,如今醫術也成為泡影,黃飛鴻鬱鬱難平,次年4月17日便病逝。
黃飛鴻去世時,寶芝林被毀,家徒四壁,家裡竟然沒有錢來安葬他。最終,黃飛鴻的一位女弟子鄧秀瓊出資,幫助了黃飛鴻的子女,才算是把黃飛鴻安葬。
回望黃飛鴻的一生,有過意氣風發,昂揚進取的日子,也有沉頓悲痛,傷心絕望的時候。或許他的長相併不如電影中英俊,但是他的氣節與胸懷還要遠勝電影裡數百倍。
一代宗師黃飛鴻,實至名歸,滿懷愛國熱情,卻苦於世道艱辛,多有無奈。也許正在這滿是荊棘與霜雪的道路上,黃飛鴻那奮力前行的身影,才顯得更加高大偉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