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換個角度看雍正!

雍正帝以未滿一甲子之年突然辭世,死因成為清宮頭條大懸案。有人舉出圓明園進了多少鉛、鐵、銅,以及煤炭、木炭等等,說雍正帝在圓明園裏煉丹,死於丹藥中毒。這種說法實在太離奇,也完全忽視了雍正帝的修為。

琺瑯釉料與銅器

可是那些送入圓明園裏的鉛、銅、鐵礦與煤炭、木炭是做什麼用的?很簡單,一個是做青銅與紅銅器,一個是煉琺琅釉料,燒製瓷器用的。

因為雍正帝一年之中有半年的時間待在圓明園,因此圓明園不只是個園邸,裏面設有如紫禁城一樣的中央官員辦公處所,包括職司繪畫與工藝設計的「如意館」以及瓷器造辦處。甚至連緊鄰在圓明園旁的怡親王府賜邸(即後來的綺春園),也設有瓷器造辦處。當雍正帝在駐錫圓明園時,官員也都移到圓明園辦公,而郎世寧等這些畫家也一起來到圓明園裏的如意館。

現在國際拍賣市場上極受矚目的圓明園「大水法」十二生肖牛頭、猴頭等銅像,就是原本學建築的傳教士郎世寧為乾隆帝設計的噴水池(引香山的水,在不同的時辰從不同的生肖口中噴出水來,聽說噴泉的聲音大到近身聽不到對話,名為「大水法」)。而早在雍正帝時,因為琺琅瓷的製作,每年進口的釉料不敷使用,因此就命這些負責瓷器造辦的人員,自行研製琺琅釉料。

青銅器為銅、錫、鉛的合金,以銅為主,色發青,故名。因其熔點較純銅低而易熔融,硬度又較純銅高二倍以上。這在圓明園裏有很多地方用到。鉛還能製作玻璃,又是琺琅釉藥必要成份,還可與油類相和成為「紅丹」,塗於鐵器可防鏽。

做這些工藝品,熔煉金屬要大火,燒製瓷器更要上千度的溫度,這都要大量的煤與炭。這就是送入圓明園裏的鉛、銅、鐵礦與煤炭、木炭的用途。如果真要製藥,用這種有毒的重金屬來煉丹,其實只要幾公克就可以煉上一大把,同時足以毒死人,又何必把幾百斤幾百斤的鉛、銅、鐵,往圓明園裏送呢?

吹熄燈火

既然鉛中毒是不可能的,那麼還有什麼可能的原因?想一想,雍正帝從容的死亡,直到最後一天還能清醒的辦公,朱批公文一字不苟。如此清醒從容脫離肉身的狀態,其實非常像佛教所指的「涅槃」。

何謂涅槃?涅槃在梵語的原意是吹滅燈火的意思。那是一種寂滅,也可說是死亡。但這裏的死亡不是指人的肉體死亡,而是指纏縛身心的煩惱滅除了。所以一般凡夫的死亡,不能與涅槃相提並論;也不能因為都是停止呼吸心跳,而斷定涅槃者不過是凡夫之死。

雍正帝《御選語錄》裏收納了僧肇的《肇論》,其中有一篇《涅槃無名論》認為只有聖人智者才能懂得涅槃,才能夠做到吹滅一切煩惱纏縛之火。那凡夫卻想等眼見為憑才肯實心修行,永遠無法理解什麼是涅槃。(僧肇,西元三八四~四一四,根據梁慧皎高僧傳的記載推測,生於東晉孝武帝太元九年,卒於東晉安帝義熙十年,年三十一。初醉心於老莊玄學,後投身於佛學之中。)

僧肇以其對佛法的理解認為,涅槃可分為「有餘涅槃」及「無餘涅槃」。前者還會再得人身,後者則證入羅漢、辟支佛、菩薩與如來佛等「三乘」不同的境界。但這裏指的層次不能理解成只有三種,因為各層空間的神佛如恆河沙不可勝數,所以是上億層上兆層都不止。

但是涅槃原非一般肉眼所能看見,亦非凡人的常識所能想像。人死了就死了,凡人如何能夠區分哪一個是「涅槃」,哪一個只是一般的死亡?凡人只能用可以看到的名相,例如舍利子、白日飛昇、全身舍利,或者活佛印證的轉世靈童等,來窺見涅槃的存在。

但是對一般人來說,由煩惱纏縛的凡夫想要修成究竟涅槃的佛、菩薩,必須捨盡名利人情。若無法讓他明白看見涅槃的狀態,以及各層不同的修行果位,如何使他願意放棄爭名奪利,而走入修行的道路?正所謂夏蟲不可以語冰,一隻活過夏天就得死去的蟲子,無論如何也無法了解冬天冰天雪地的狀態;又如瞎子摸象,不論佛陀如何廣傳教化,畢竟佛法智慧遠超於人的智慧,有人這麼領悟,有人那麼領悟,但永遠難得全貌。

開悟的天子

從史料裏我們可以清楚看到一個活在佛法裏的雍正帝。佛法與他的一言一行無法割裂,他的種種決策也與此有必然的關係。如果強將佛法精髓拿開,只剩下跳躍的、不連貫的單一事件,那麼原本單純的答案,就會變成一樁「清宮懸案」。歷朝歷代涅槃的高僧非常多,近代也有虛雲和尚。他們在肉身死亡前都維持著清楚的神識,而且能夠妥善的交待身後事,極有尊嚴的辭世。

難道皇帝沒有資格達成涅槃嗎?當然不是。皇帝天子也是平等眾生的一員,那釋迦牟尼佛俗世身是個王子,悉達多太子若不修煉,不也是個人王嗎?可是他修煉了,而且示現涅槃這條成佛的道路予眾生。

我們雖然無法斷言雍正帝究竟是不是涅槃,但從各種史料與事實來看,卻絕對不能排除這項可能。

雍正帝的修行成果究竟如何?從康熙四十一年雍正帝初遇獨超方禪師開始,到康熙五十一年到柏林寺得遇迦陵音共有十年時間,雍正佛學參禪不輟。從《御選語錄》的內容來看,雍正帝對於修行的次第似真有體驗,並非賣弄文字,或者只是紙上談兵。

後來他在柏林寺隨喜打坐兩日,共五支香的時間即洞達本來(回想起他生命的最初源頭,也就是所謂的「開悟」)。雍正帝在親王時期即已開悟的這件事,在康熙五十二年曾經由清朝國師──章嘉活佛印證(印可他已「得大自在矣」)。但雍正帝就像所有的修行人一樣,並未將開悟視為值得賣弄之事向外宣揚。

雍正帝後來在公開場合或自己與佛法相關的著作裏也甚少提及此事,一直到他在位的最後一年──雍正十三年(一七三五年)三月的一道諭旨上,才再提及開悟的次第(踏破三關)提醒受諭旨者努力精進。五個月後,他就將這個天下交給乾隆帝,吹熄了他這一生的燈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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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隆皇與文殊菩薩

本文第一篇曾提到,達賴對清的國書,以文殊稱順治與乾隆二帝,並且在布達拉宮裏,直接將乾隆帝著佛裝的唐卡像作成文殊菩薩。除了北京雍和宮中的「乾隆坐禪圖」再次肯定這一點之外,乾隆帝在承德一座供奉文殊菩薩的「殊像寺」提了一首詩匾:「殊像亦非殊,堂堂如是乎?雙峰恒並峙,半里弗多紆。法爾現童子,巍然具丈夫。丹書過情頌,笑豈是真吾。」此詩的前半段在形容文殊的法像堂堂,法體有如山河大地。後半段則說文殊以化身到凡世間行菩薩道,現孩童身,也現男子身。最後一句則是說,西藏的國書執於情,頌讚我為文殊菩薩,文殊是真我嗎?

所以在詩中,乾隆並未直接否認他為文殊的化身,反而留下一個極大的空間。如果文殊每次入世間是不同的形象,也可視為每位文殊都不一樣,只是共用了「文殊」這個菩薩名。那麼就難怪乾隆會笑問「是真我嗎?」

雍正帝與釋迦牟尼佛

北京的「雍和宮」其實是雍正帝親王時代的府邸「雍親王府」,在乾隆九年時才改建為北京最大藏傳佛教寺廟「雍和宮」。乾隆帝在九年所刻的《雍和宮碑文》中寫道:「我皇考向究宗乘,涅槃三昧,成無上正等正覺。施恰萬有,澤流塵劫,帝釋能仁,現真實相,群生托命,於是焉在。」

「涅槃三昧」、「成無上正覺」都是用來形容成佛的修行人。施恰萬有,澤流塵劫,指的是以有為法普度群生。

很多人不知道梵語「釋迦牟尼」的意思是「能仁寂默」。「能仁」是大能大仁,代表的是他以人身修成佛,也代表著浩浩蕩蕩的慈悲(積極有為的善);「寂默」就是真空,代表的是無邊無量的智慧(真空無為的忍)。「帝釋能仁,現真實相」可解為雍正帝與釋迦牟尼一樣,都是苦心孤詣修成佛果。最後一句話則是說與雍正帝一起降世的眾生,都把生命的前程寄託在他身上。

康熙帝與轉輪聖王

不僅如此,乾隆十七年所刻的《永佑寺碑文》中,下筆先說如來佛是法王,「宏濟天人,遍現十方」,然後說建造永佑寺的康熙帝:「我皇祖聖祖仁皇帝,以無量壽佛示現轉輪聖王,福慧威神,超軼無上。」八年之後,在《重修弘仁寺碑文》中,乾隆再度稱康熙帝是「再世如來,現轉輪王」。

因此乾隆雖然對自己是不是文殊給了一個想像的空間,但對其父祖都說了大白話。康熙帝的前身是佛,現則為轉輪聖王(Cakkavati);雍正帝則是倚靠他致力地習佛修行,所以修成佛果。

後來史家對乾隆的說法,只是感到「驚異」,大多直接抹上一把政治色彩之後就置之不理了。但如果是為了政治目的,在數不清的佛、菩薩裏,為何乾隆要說康熙帝是轉輪聖王,而雍正帝是佛?以乾隆自己的世界觀及相信神佛的信仰,他敢不敢沒有依據就如此僭越佛名?在盛世中,乾隆又有何政治上的需求要這樣做?如果只要去比附一個佛菩薩的名字就可以遂其政治目的,乾隆之後的清帝何不各自「分封」一個佛、菩薩名?

直到近年來清宮的史料越來越多被整理出來,才有佛教學者對雍正帝與佛教的關係有了較深入的研究,並且肯定了雍正帝在佛法上的造詣,已成一家。信或不信康雍乾三帝的真實來歷是各人所見,有人必得先見而後才願信,但不信,就已先阻絕了能見度。

重新認識「真正的中國人」

這個系列文試著從雍正帝的「世界觀」來重新理解誰是中國人,中國人怎麼看待人生。雍正帝一生務真務實,他總要求臣工要「實心辦事」、確實清廉,史家有「雍正一朝無官不清」之譽;身為帝王,他並未耽於逸樂、享有國家,相反的,他用「寧以一人治天下,豈為天下奉一人」的態度自處;他看待人生為「只彈指,一斯須」,不僅自己修行不輟,還揀魔辨異、弘揚正法、不忍聖教衰。中華上下五千年文明,實在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佛心帝王。他眼中的世界不僅是一個物質的世界,不只是地球上的這個時空,他看到的是超脫宇宙時空的永恆。

失去了與先人的聯繫,尤其是失去了先人的世界觀之後,現代人對於未來多半感到困惑茫然。在一種幾乎可以形容為自暴自棄的狀態下,許多人放棄尋求千聖道、萬佛途,認為人終歸一死,所以在生時就該徹底執著於物質世界的追求;不然就是一味的要求神佛無條件的加持護佑,以為這就叫做有「宗教信仰」。看看雍正帝如何修證佛法,就能知道一個修佛者的應然與實然。

現代人相不相信文殊菩薩、帝釋能仁與轉輪聖王之說並無關係,身為華人,我們既然說著Mandarin(文殊菩薩的語言),何妨轉變思惟,放下觀念與成見,從理解雍正帝的世界觀開始,由古人身上重新認識「真正的中國人」。

雍正帝看到了上萬條成佛的道路,苦口婆心勸人「休遲疑,莫含糊。」如果現代人看不到這上萬條的道路,那是雍正帝虛言誑人,還是我們忘了來時路,迷於紅塵中?二律背反,總有一個是對的。是古時的雍正帝,還是失去真信仰的現代人?二律背反,總有一個是走錯路了。雍正帝已矣,萬一走錯路的是失去真信仰的現代人呢?現代人真的認清自己與這個世界嗎?我們不妨以圓明居士的這句話作結:「當警醒,莫踟躕。誠省己,自識吾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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